第二封回信| 男性需要自己的女性主义

图/文：iago

亲爱的姐妹：

-3- 先大大地么么哒一下，MUA！

也是很奇妙的，我看到你说的放松，就忍不住的也笑起来。也是放松的笑。多么奇妙。合着现在晴又雨还有微风的雨季，多么的美妙。以至于我，立刻马上放下手里在写的东西，要给你回信了。这快马加鞭，是因为这舒适的好风不等人。

我要想想我上一封信说他的「不妥当」还改不改口了。实际上你说的哥哥的这个问题，难以表达、开口，以及不知觉间伤害另一半的问题，上野千鹤子在《厌女》中是说过的。我也知道，很多男性抑郁、沉默都是相似的原因。就像女人不知道自己需要被肯定是一种广泛的经验一样。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抑郁、沉默的大多数缘由，与其他男性是一样的。都是被父权所结构的。

拉康、精神分析是极好的「男人学说」。它那一套，对男人太有用了，而我则听到，好多女孩子说她们做过的精神分析不如别的方式合适。如今，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。

男性是执着于符号的，感官早已被符号所切割了的。从他们对女性的想象（大腿、屁股、乳房）就能看出来。上一封信讲客体小a，只说了其中一面。另一面，客体小a，就是男性回不去的子宫，永远吸吮不到的乳房。有些男的，你知道的，花心，喜欢的女人永远18岁、胸大。就是在这些可笑的偏见的符号里寻找这个客体小a。不幸的是，男人掌权，女人就这样被这些符号切割了，始终不知道怎样与这样的目光相处。而对男性而言，如果他为此挣扎的话，那是好事，至少说明，他知道了「男性」并不等于「人」本身。

我讲女人只是幽灵，不是人，但男性也一样，他在父权机器之下，他也不是真正的人，只是他掌权、声音能被听见，因为没有我（上一封信说的）存在危机，也就不善反思到这层罢了。

你一定是感受很深的。哥哥他也一样被处在夹缝中：男人拥有话语，却没有语言去讲述自己，尤其是自己的身体，他们往往不能去讲述那些「我不能」的感受。完全无法离开「证明自己永远能」的仓鼠滚笼。

想想男性得的利益，他们能得到的尊敬、关爱、被听见、被看见……更不用说其他的了，这些利益之下，他要怎样才能堪破使他焦虑不已的哈哈镜呢？那个压在无意识之顶的男人父亲的目光，在令他闭嘴，说你不如我；或者他每做一件事，总需要向隐形的男性集体证明自己，否则就要被除「男籍」了，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？！」这句话永远在发问；还有那些，我们常见的一些男性的自负自恋的时刻，似乎就是宇宙中心了。你想想小C，是不是这些问题的典型？他一跟哥哥说话，就要不断地证明自己，只因为哥哥在他心里是「男人代表」，是话语权力，是他希望得到的目光，希望哥哥肯定他「像个男人」。

其实功名利禄、争夺女性之类的，不过是男人用以避免问「我究竟在哪里」的小工具罢了。尽管这工具的后果很严重，一旦不能证明自己「是个男人」，就容易发生残酷的暴力。这是权力中心的可悲之处，毕竟man才是man，开除了「男籍」，也就等于开除了「人籍」。「非人」是我们熟悉的暴力的先行者，作为社群动物的天性，怎么能接受这个呢？我们知道哥哥并不是这样的典型，或许，是因为他对这一切有深深的怀疑。

但他也深深地陷入了沉默，除了沉默，这世界并没有向他（也是其他男性）展现太多的路。或者，他就得去作为一个（广义的）女人来生活，就像泽那样。彻底地对抗、反叛任何加诸于自己身体、行为上的话语、权力，成为不受欢迎的人。

何况，对于大部分的男性来说，这样做根本不值得。哥哥是很了不起的了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背叛利益、拒绝自己所期待的目光（想想他和他师傅的关系）。而可喜的是，还可以看到哥哥真正愿意学习沟通，看到你的来信所说，我特别高兴。

虽然很不幸的是，大多数的男性在亲密关系里，是听不见另一半的声音，也不知道要沟通的。也像你说的，是受害者的「平庸的恶」。对男性来说，这会是比女性的女权主义还漫长的路，这是难以察觉的「既得利益的受害」。从前的佛教，似乎还有点用，劝（男）人放下执着、看破自己的阉割恐惧与自恋，还有那些无用的追逐与被深压抑的欲望，重新做人。可佛教没能阻止父权的无限扩张，没能阻止它制造无数悲怆的母亲、打了无数心结的孩子、极端功利、暴力的文化、体制的建立。

所以，压得哥哥难以言说的究竟是什么呢？是什么将他放入了那样的夹缝，又将我们这些不服气的女人驱赶了呢？是什么使泽的父亲在大街上看到儿子的长发精神崩溃大骂他变态，是什么使泽的母亲狠狠地要控制一切又坚信自己是伟大的完美母亲？是什么让你，永远为自己被抛弃的可能而无法安宁？是什么扼住了X的喉咙，让我认识了她有六七年了，才知道她的童年遭遇？

为什么、是什么使我们离那自然的欢欣、放松、信任、畅谈那么远呢？

我由衷地去思考、也要去行动，希望得到答案。也希望被定義成男性的人們，可以去爭取，像女人爭取女性主義 一樣，去爭取屬於他們男性自己的女性主義。

说到这儿，我忍不住地想念你们，我们有过那么好的大笑大哭和舞蹈，想起我们在江边聊天喝酒，那真是我做过的世上最浪漫的事了。多好呀，我们之间的爱，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，是不需要语言也能感受的。

爱你们的，

Iago

谢谢阅读，文末赞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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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立下的写作计划，慢慢的开始要提笔了。我性格是急躁，很多空间需要打开的时候，就会急着要把它一股脑写出来，希望能在下个长篇里克服这种着急。

这信里说精神分析是男人学说，我自己想，是有几个点。1，理论如果不结合临床，就会非常拗口难解，又随文化研究之类的发展，变成了很多人用来装点门面的话术了。它本身的特点一定程度上在制造这样的漩涡。2，学习精神分析的人本身的问题，还是很难跳出理论，正视、理解分析者。3，拉康派精神分析强调言在，但我目前了解的一些技术，似乎不太有帮助身体感受与言语建立关系，从身体到言语的路没有，仅有反过来的。我观察了一些女性最后选择的、她也觉得有效的方式，概况来说是从身体层面开始的，再到无意识深处，再辅以一些些语言的帮助，才打开的。但拉康的一些技术、理解，就是建立在语言的基础上的，这语言的世界，在我看来，在我的感受上来说，就是男性的世界，这在之前new gods（下）和上一封信中都有说过，女人在这个世界，是沉默的烟雾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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